究竟2000年还是2001年才算新世纪的讨论显得有些迂执,哪一个国家、哪一部分人群最先迎来新世纪的争论也已没有意义。据说,发展中国家即使到下世纪中叶也不见得能达到发达国家本世纪末的物质水平,换言之,发达国家从追求数量转向追求质量的生存模式肯定是下个世纪的主导,下个世纪将成为主宰的人类、文化、环境等观念已经在地球村的每一角落流行。
怎样迎接新的世纪?许多国家、城市或组织已在征集甚至推出了许多活动方案,我们几乎随时随处都可以听到类似100个国家的800个妇女组织支持在2000年“世界贫困日”举行反对贫穷和暴力的“妇女世界进军”活动之类的消息。许多地方已在动工兴建庞大纪念建筑,巴黎要造第二座艾菲尔铁塔,开罗要造第二座金字塔,美国的拉因特和英国的弗瑞希都在设计高达千层、能够装得下一个中等城市(50万人)的摩天大楼。许多幻想还在膨胀。商家在庆幸天赐之千年商机,媒体在紧跟危机和丑闻的同时一直没有忘记散布各种关于新的世纪的耸人听闻的消息。
在下个世纪,美国要确保自己的世界头号强国地位,日本要从经济大国变为政治大国,欧洲要一体化,并在世界市场上与美日争雄。法国在膨胀“大国情结”,英国在遥想“日不落”时代。澳大利亚摆脱了与别国共享一个国王的沉重。巴西要跨入世界强国行列,阿根廷要成为第一世界的一部分。韩国要“世界化”,要在2020年进入世界经济七强,新加坡要把“花园之国”变成“智慧岛”。马哈蒂尔宣称马来西亚将不是19个发达国家的简单翻版,而要成为拥有自己模式的“充分发达”国家,印度拒绝“在世界上扮演二等角色”,要做“一个有声有色的大国”,以色列要建成《圣经》中“流奶滴蜜”的伊甸园。不发达国家要脱贫,发展中国家要“起飞”,几乎所有国家都制定了面向新世纪的发展战略,其中总是混杂着专家、学者的汗水和政治家花里胡哨的雄心。
新世界的脚步已清晰可闻。文明在冲突中交汇融合,军备在竞赛中此增彼减,外层空间在合作中你争我夺,资源在争夺中加速消耗,人才在争夺中向高收入地区流动,给流出地留下了一个一个的“人才陷阱”。资本在流动,热钱在为祸。信息高速公路在蔓延,黑客在出击。毒品像金钱一样泛滥,甚至使竞技领域再无净土。艾滋病的肆虐与医学进步同步。楼群在崛起,阳光更多地被遮蔽。鱼类被过度捕捞,近海污染甚至使其拒绝繁殖。富国为老年化和富贵病而烦恼,穷国为贫困化和识字率而伤神。环境在污染,社会在腐败,荒漠化昭示了道德水准的下降和心灵荒漠的侵蚀。海平面在升高,热岛效应在增加,地表在下沉,森林在减少,生物多样性继续被破坏,新的病毒在挑战人类日益虚弱的躯体。
所有问题都需要扛,似乎所有问题都能扛。新的千年净化了人类的情感,人们对维护新世纪的清洁倾注了更多的热情。把污染控制住,把二氧化碳排放量控制住,把汽车尾气控制住,把汽车控制住。反对色情,反对暴力,反对电视,反对足球。宝马香车虽非唾手可得,耐克、可口可乐、麦当劳、视窗软件却在全球每一个角落都不难见到。住房、汽车、健康、教育、性、家庭、工作、休闲、度假、健身……价值不可逆转地趋于多元,生活方式却令人沮丧地趋于同一,肤色、语言、年龄、教育程度各异的人们都弄不清楚的是:比起刚刚过去的昨天,幸福是更多还是更少?
征服自然的实绩使我们不再相信末日会在明天来临,尽管自然的报复已屡屡加诸人类之身,但是相信明天会更好的人数比例在稳步上升。艺术家们已经学会了搏击商海而无暇死抱着世纪末的灵感作无病之呻吟。千年之虫的阴影一天天在放大,但这一虚拟世界的灾难只使很少的人为之忧心忡忡,却使很多的人为之兴高采烈,比如要打一场千年之虫官司的律师们,他们最希望看到世界在2001年1月1日瘫痪。